君度jundu

下笔水平参差不齐是真的

《盲棋》3【志满乾坤】

补档 就打几章的tag 剩下的放合集 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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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事能让黎志田后悔的,那应该也就是关于赵显坤的事。

        赵显坤本来晚上就没吃东西,空腹还喝了好些酒,结果又碰上黎志田这个下手没轻重的玩意,七八下重拳砸下去,本就脆弱的胃再也支撑不住,半夜赵显坤疼得不行,但又不想吵醒黎志田得到虚假的关心,胃里的绞痛让他也说不出话来,甚至动弹不得,最后他干脆就连挪去卫生间的力气都没了,只来得及伏在床边,而后就开始干呕,等黎志田惊醒之后开灯一看,浅色地毯上的新鲜暗红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驱车飞去医院的时候,赵显坤不知是昏着还是醒着,他侧躺着枕在黎志田的大腿上,问什么也不应声,只无意识轻轻攥了攥黎志田裤子的布料,手指在敏感肌肉上滑动的异样感觉让黎志田莫名有些局促。

        “刘锋,快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不慌乱,仿佛只是吃早餐时不小心摔了一个咖啡杯而已。但刘锋从内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他看见黎志田的手在抖。他看见黎志田用帕子擦着赵显坤嘴角涌出的粘腻血液,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黎志田的手抖成那样,杀人都没那么抖过。

        坐在病床旁边,黎志田难得凝重且沉默,他看着赵显坤惨白到没什么血色的面容,心里忽然细细密密地痛起来。赵显坤昏迷着的时候,眉眼倒温润下来,显出些安详来。其实像黎志田这么怕麻烦的人,是完全可以不管赵显坤的,甚至对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来说,赵显坤死了才好,但真就像鬼使神差一样,黎志田还巴巴地送了人到医院来。

        “老板,该走了。”刘锋欠了欠身,低声在黎志田耳边说,“早上五点半去缅甸的飞机,再不走来不及了。”

        黎志田起身,面上的表情凝固久了便暂时改变不了,他最后瞥了眼躺在病床上稍显单薄的人,转头提醒了一下刘锋:“放出口风给他下边的人,让人来照顾。”

        “是。”

        “还有,不准是苏筱。”

        “是。”

 

        在金三角的范围里要想轻松地走路是得靠运气的。在开车去酒店的路上就目睹了两个小孩拿枪瞎突突的黎志田如是认为。

        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既然早就计划来缅甸,那赵显坤就必然得暂时放下。黎志田还没和蒙德签合同,他想先来探探情况,摊子烂倒没什么关系,服管就行,别到时候把自己的命搭上去,那就不值了。

        不得不说,坎达里尔赌场里的情况的确非常乌烟瘴气,虽然这是全缅甸赚得最多的赌场。就算黎志田经手过那么多场子,也知道基本赌场的情况,这里的环境还是让他有点嫌弃。

        人们用缅甸语讲话:

        “我恨不得烧了这些烂牌!布哈又要赢了!”

        “别那么激动,他可是个新手。”

        “你钱多,你是庄家,说说你的数,是不是最大的?”

        “发牌的妞呢?”

        “吃饭去了。”

        黎志田听不懂缅甸话,不过好在他的身份摆在那,前边也有接待他们的向导巴拉佩开路,一路人七拐八拐,还算是顺利到了一个赌桌前。巴拉佩的英语还是不错的,用英语介绍姆尔钦和黎志田认识,虽然说话带着缅甸口音,但起码能让黎志田听懂。

        握了手之后,一种莫名的危险气息围上黎志田,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个人迟早会惹事。倒不是因为姆尔钦有些黝黑的皮肤,黎志田不是那种歧视别人肤色的人,而是姆尔钦眼里闪着的桀骜和阴狠,黎志田许久没见过了,上一次还是在一场火并即将爆发之时对面人眼睛里闪现的。出现这种光芒的人不好驾驭,就像赵显坤一样。

        怎么想起他来了?黎志田微笑着咬牙,尝试将脑子里的名字和脸挥去。

        虽然姆尔钦看起来不是善茬,但出乎意料的是,转让事宜谈的倒还算是顺利,而且准备走的时候,刘锋手上还多了一个黄金盒子。

        “是雪茄,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黎志田见刘锋坐在车后座上一直摆弄那盒子,“那里边但凡地位高点的人,都抽这个牌子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刘锋撇撇嘴,“这可是那人送的,万一里边掺点什么东西,到时候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黎志田拍拍他的肩,竟笑起来了,眉眼都放松下来。

        “您笑什么?”刘锋见自己老板这么开心,不禁疑惑地看向他,“咱们和蒙德的交换,说的是赌场,牌场,还有那些正常生意,但您不会碰那些东西吧?”

        “什么?”黎志田其实心里边明镜似的,但他就想逗逗刘锋。

        “毒品。”

        黎志田的笑意淡下来了,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倒退的树木和房屋,没应声,似乎没听见刘锋说话。刘锋本来坚定的心沉了一下。

        “虽然咱在这块地方难免会沾上点这些东西,但我觉得您还是……”

        听闻这话,黎志田瞥了一眼刘锋,看见他脸上的小心翼翼之后,还是决定不逗他了:“行了,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不稀罕碰。我是个善人,是不是?”

        换来的是刘锋一声没忍住的冷笑。他的老板要说是个善人的话,那世界上就全是善人了。但说到底,黄赌毒三样,黎志田其实一个都没占,场子是开,但自己不嫖不吸,只偶尔赌点,就这一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善了。

        和缅甸所有大型赌场商谈交涉了一天,直至夜幕降临,众人才往回走。克钦邦晚上不是很太平,常有帮派因为一丁点毒种就杀人放火的,在外边待着,刘锋其实有点心惊胆战,不光是为自己的命,还为黎志田的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老板能这么气定神闲,就着枪声在外面吃饭。

        等回到酒店里,刘锋的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点。想多说几句,又怕黎志田不爱听,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作罢。反正他知道他老板的脾气,真倔起来谁也拉不住,和赵显坤那性格一样一样的,真是跟谁在一块就学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黎志田回到房间,左右闲得没事,他便打开电脑想回一回堆积如山的邮件,谁知跳出来的最近第一封邮件,发件人那就明晃晃写着赵显坤的名字,标题是起草的合同,时间显示是中国的下午三点多。

        还没看合同的内容,黎志田就从西装口袋里摸到自己的手机,准备打个跨国电话,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把人打成急性胃出血,说实话他心里竟真有点过意不去。

        他担心自己会栽进去,但是这个念头闪过就消失了。他可是黎志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算有几片讨厌的难缠叶子沾在他身上,他也会捏起那些叶子,顺着叶脉,一片片撕得粉碎扬了去。

        但他疏忽了一点,赵显坤从不会当那可怜的叶子,他始终是顶上那朵花。片叶不沾身,没说花不能,这难得疏忽的一点对黎志田来说已经足够致命,他的弱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渐渐暴露出来了。

        电话是拨了出去,可接通了之后没人说话。在黎志田酝酿该如何开口问候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赵显坤干哑又虚弱的声音:“你有事吗?”

        他的声音冷冷的,沙沙的,像是手指在毛玻璃上滑动一般让听者足够解压,也挠得黎志田心痒。

        “到底有没有?没有就滚。”

        “没有。”

        话音刚落,黎志田就按了挂断键,手机被他扔在床上弹了一下,金属边框撞在床头的实木板子上发出一声结实的响声。人人都说老虎冷,暴,尽量不要接近,这么一看果真是这样。黎志田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竟想着去关心赵显坤。

        嘴上说归说,黎志田还是点开了他发给自己的邮件,里面是一份电子合同,涉及五赌五牌,其中就有坎达里尔。

        赵显坤的胃口是真大。黎志田眯了眯眼睛,但自己是个说话算数的,给他便给他,反正这些地方落在赵显坤手里就是比落在其他人手里好。其他人不靠谱,陶巴在他眼里太莽,陈启明倒是不莽,可做事就像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子,弗利沙也不行,他对法国人的信任没那么深,还有另外几个家主和董事,那些人他更不想去接触了。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赵显坤,既长得好看,做事风格还对他的胃口。

        不过因为那通莫名赌气的电话,一连三天黎志田的情绪都差得很,在赌桌上虽然赢了不少票子,但对于钱,他可不稀罕。

        积攒已久的火气在第四天抓到对面坎拉出千的时候彻底爆发,姆尔钦按着黎志田的意思,叫人将那个大老千按倒在赌桌上,活生生砍了他左右手各三根手指。六根断指一列排开在黎志田面前,他的眸子似是被那喷出来的血给浸红了,外面传来的嘈杂且纷乱的脚步声,搅得他更是心烦意乱,大概是坎拉那些可怜的手下。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也不是没见过杀人和血溅,黎志田冷着脸接过了刘锋递过来的枪,看来一场混战是免不了的了。

        坎拉是第一个死的,黎志田瞥了眼姆尔钦手里边冒着青烟的枪口,再看看坎拉磕在赌桌绿色桌面上鲜血脑浆横流的脑袋以及瞪得浑圆的眼睛,嫌恶地皱了皱眉。他想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就是会惹事。人的脑袋上被打孔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看,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着这些,竟感觉这么恶心。

        估计是烦的,黎志田起身,挥挥手示意刘锋带人跟上,下一秒混乱的枪声就在背后响起,其中夹杂着几句缅甸话和泰语,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流血和死人常常是战斗开始的标志,在双方都绷得不行的时候,这两样东西的出现就如一个火星子落在炸药上。子弹和残破刀把在偌大的赌场里飞窜,黎志田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玻璃碎裂和开枪的声震聋了。他冷着一张脸,举了枪射穿两个打手的心窝子,血喷了他一脸一身。溅在脸上倒没什么事,但那西装是他买了还没穿两天的,新的,和赵显坤那常年不变的灰西装是同一家订制的。

        黎志田站在楼梯口,烦躁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但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就没注意到角落里放的冷枪,多亏了刘锋。

        刘锋眼瞧着黎志田站在那发愣,当机立断飞下楼梯扑倒他,下一秒一梭子子弹就堪堪擦过黎志田的手臂,一个又重又实的瓷花瓶贴着二人的头顶飞过去,砸在木柱子上成了碎渣子。就差一点,要是刘锋再晚那么一秒,黎志田就得死在那儿。刘锋将黎志田罩在身底下,回手两枪,干脆利落地打死那两个在角落里偷袭的高个泰国人。

        “你站那当他妈活靶子啊!”

        刘锋狠狠捶了黎志田的胸口一拳,盯着黎志田难得残留着悸怕的眼睛,他知道这一拳太大胆,但黎志田不会怪他。

        “你会让老板不高兴!”

        “他自己不守规矩!”

        “老板会亲自动手解决他,你算什么东西?”

        “老板早就换人了。”

        二楼隐隐约约传来的泰语逐渐隐没在密集的枪声中,刘锋看了黎志田一眼:“我去帮忙。”

        “你……”

        “我知道姆尔钦不能死。”刘锋招呼了两个兄弟跟上,三两下翻身上了楼梯,“放心吧。”

        一个泰国人开口道:“昆卡!抓住他们!”

        黎志田虽然泰语不好,但起码名字能听懂得差不多,他刚撑起身子,就瞥见两名泰国打手半光着膀子就要冲上来抓刘锋,情急之下他脚下勾了旁边的转椅,踹了它从桌下飞过去,先绊了一人摔在地上,而后他迅速起身,右手拎了一把实木椅子的椅背,沉重的木椅直直地甩在昆卡上半身,当时就见了血,几颗带血的牙似乎是连根断掉的,飞到绿色的赌桌上显得格外醒目,也不知道昆卡和椅子到底谁更皮实。

        在昆卡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的时候,黎志田已经从地上捡了一把小型冲锋枪,昆卡被打成筛子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黎志田眼中被鲜血激发的隐秘的恶。

        金三角这里的人没人管得了,火并非常狠,都跟自己活腻了也就认为别人都活腻了一样。

        捅死最后一个暴徒之后,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变得安详起来,黎志田随手扔了沾满血的生锈匕首,也不知道那玩意是从哪捡的。鲜血顺着他面无表情的白净脸颊弯弯曲曲流下来,流了一缕到他的唇角,而后被他的舌尖轻轻卷进口里,滚动的喉结示意着他似乎有在好好品尝鲜血的甜美滋味。

        暗绿色背景的赌场的灯光昏暗与明亮交替,刘锋从二楼下来,瞥了如雕塑般站着的黎志田一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真正看到了从地狱里挥着翅膀而来的修罗。绝艳的面容上那冷厉的眸子闪着精光,如刀剑直插人心,艳红唇角的血迹还未擦干净,仿佛黎志田只要再开口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将人彻底引上死路。

        “您受伤了吗?咱们死了三个兄弟,剩下二十七个都活着。”刘锋从柜台抽屉里拿了包纸递给黎志田,“姆尔钦那边死的人多,起码死了一半,他们还在二楼收拾残局。”

        黎志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说话,没应声,慢慢用纸抹着脸上的血,右臂被之前冷枪的那梭子弹擦了一下,伤得不深,就是血流得多点,他西装那长长的黑袖子已经快被浸透了。

        等抹净了颊上的血迹之后,手底下还活着的人也陆陆续续都聚过来了。黎志田将纸揉成了团撇在地上,说道:“走吧。”

        “是。”

        “让巴拉佩告诉姆尔钦一句话。”黎志田微微偏了偏头,清晰而瘦削的侧脸线条隐在了灯下的黑暗里。

        “是,您说。”

        “在我的地盘上,只赌钱,不赌命。”黎志田沙哑的声音似是还蒙着血雾,“他赔不起。”

        驱车回酒店的途中,黎志田靠在后座休息,刚刚那番争斗着实太耗精力和体力了。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手机,玻璃后盖碎了,还沾了些血,但不影响使用。他刚亮屏,就看见锁屏上有三个未接电话。来电号码是同一个,但不是赵显坤,赵显坤的号码他再熟悉不过。

        黎志田在正常情况下是从不会拨回没接到的电话的,但他觉得这个号码和赵显坤肯定有什么关系。这样的预感非常强烈,他罕见地犹豫了一会,还是回拨了过去。

        “喂,黎总,您好,我是苏筱。”

        听见对面的人是苏筱,黎志田本来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有些烦躁起来。

        “黎总,是这样的,赵总……”

        “他人呢?”

        “是这样的,赵总住院了,医生嘱咐要静养,所以他让我告知您,财团这边还是赵总下命令,但命令由我全部来执行,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对接,我全权负责。”

        “知道了。”

        “您准备几号回国?合同我已经打印出来了,就等您和赵总签字了。”

        黎志田皱眉看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日期,想了几秒:“后天。”

        “行,那我让赵总先签,到时候您再签个字就行了。”

        随便应了两声之后,黎志田不想再说话,索性直接挂了电话。他的心在他得知赵显坤真的选择住院之时就沉了半截下去,而苏筱后来的话就如一柄锤子一样砸得他的心落地,血肉横飞。他以为以赵显坤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是绝对不会大面积下放权力的,包括做事的权力,没想到他这么信任苏筱。

        后半段车程,黎志田的面色沉得很,就连旁边坐的刘锋也没敢开口告诉他说赵显坤联系自己了,也没敢问要不要回,以及回什么。

        “赵总,我联系上黎总了。”

        苏筱推开病房门,看见赵显坤正靠坐在床头,他在吃饭,但他面前的粥好像一点都没动过,最上面一层已经微微凝固了。见她进来,赵显坤冰冷的表情开始有些松动,但不是因为她。

        “黎总回了我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苏筱把几张要签字的文件放在赵显坤面前的折叠桌上,“这是转让合同,今天中午黎总回复说可以的。”

        “先放那儿,我一会签。”

        苏筱办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说完事就关门出去了。赵显坤瞥了眼窗外依旧黑压压的天,下午那一声前所未见的惊雷将睡着的他惊醒,劈得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几分不祥的预感随之涌上来。想到周围也没什么人能在他脑海里占着地儿,也就那家伙了,他便立刻联系刘锋,美其名曰黎志田出事了就没人签合同,实际就为了问问他死没死。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问本人,赵显坤一想就来气,他才不想问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不过还活着就行。

        赵显坤扶着扶手下床,折叠桌上的文件他连看也不想看,他和黎志田交手三年多,生意上绝大部分的交往几乎都是口头协议,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恐怕从一开始就已预示着将会深入骨髓和灵魂。笔下的签名,不一定就是真的,而嘴上的交易,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对黎志田,赵显坤了解也不了解,而反过来也是一样,黎志田心里也清楚,他也看不透赵显坤。那晚的荒谬事对赵显坤来说,其实完全可以当作被狗咬了一口,毕竟从一开始白手起家到现在财团的辉煌鼎盛,他什么没经历过。

        但那人是黎志田,不是别人。黎志田说欣赏他,然而他又何不欣赏黎志田?赵显坤可不会用尽手段把活人变成死人,对于人这种动物来说,不同于自己的气息总是会不知不觉中产生巨大吸引力的。

        赵显坤捏起纸页的一角,大致又浏览了一遍合同内容,没动笔,又给好好地放回去了。

        转让合同这么重要的文件,得在酒桌上签才算正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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